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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美文】左廷偉先生的美文《老家》一下子讓人回到了隴東人家味道里,醇香無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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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從上學到工作,都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。后來,為了上班方便,城里有了住處,但離農村的家也不過二三十里地,因此,我的生活里,沒有故鄉(xiāng),只有老家。

  周末閑著無聊,最好的去處,自然便是老家。

  初冬的風,剝盡了陌頭的綠色。門前的槐樹和南墻后面的楸樹,落下了最后一片葉子,當年新抽的部分嫩枝,弱不禁風,這個冬季便成了它生命的終結。一陣強勁的北風刮過,細小的枯枝連同落葉,爭先恐后,競相紛飛,最后都擠到了地邊墻根,蜷卷成厚厚的一層,踩上去,咔嚓作響。只有幾束菊花和月季,依稀還能看到本色,枯花緊抱枝頭,隨風搖曳,似乎很依戀昨日的美麗?!皩幙芍︻^抱香死,不隨黃葉舞秋風”。我不禁驚嘆古代文學大家的妙筆神功,更由衷地敬仰他們觀察事物的嚴謹態(tài)度了。

  我拿了掃帚,提了柳條編織的籮筐,連續(xù)搬運數(shù)十次,才將一大堆樹葉,挪進屋后的柴房里。和著脖頸上淌下的汗珠,衣領口散發(fā)著絲絲熱氣,這時才感覺到背上衣服貼身處一陣冰涼。

  

  兒時跟著母親掃樹葉,卻和今天有著不同的景致。每到深秋和初冬,天還未亮,睡夢中的我就會被母親叫醒,帶上工具,去掃樹葉。那時的樹,大都是生產(chǎn)隊的,大集體的東西不能輕易去拿,而這樹葉是可以掃回家的。等到天亮,已掃了幾大堆,這種收獲,只有勤快的人家才會有,由于年幼,我只能幫著母親搬運。等到一年無葉可掃時,家中的柴窯已堆到了頂,做飯,燒炕,可以用大半個冬天。那時為了生計,是不知道累的,如今掃樹葉更多的是為了給日趨臃腫的身體減減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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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我的記憶里,我們的家經(jīng)常是“缺柴少食”。大概是那個年代,人們對“衣”本來就沒有什么苛求,只要能蔽體就很滿足了,我經(jīng)常跟著父親去拾柴,所拾的最多的無非是秋后耕地時犁頭翻起的玉米茬,有時也有很小的谷茬和糜茬。牲口拉犁,速度很慢,一群小屁孩,手提大小不一的籮筐,嘰嘰喳喳,跟在犁把后面,不停地將撿起的玉米茬在筐邊磕一下,抖掉上面的泥土,裝進筐子,每裝滿一筐就提到地頭的路邊堆起來,大人收工時一起運回家。剛耕過的地極其松軟,每走一步,腳都會陷進很深,幾個來回,土就填滿了腳縫和鞋幫的空隙,憋得腳指頭發(fā)疼。好在那時鄉(xiāng)下人是不穿襪子的。不知何故,那個年代的深秋,天氣就已經(jīng)很冷了。我印象中自己臉和手總是凍得通紅。勞作期間,大人們根據(jù)自己估算的時間,都要歇一陣子。經(jīng)他們允許,我們才可以把手貼在牲口的脖子上取取暖。騾馬這時不再張口喘氣,驢兒還趁機打幾個滾兒,老黃牛反芻著胃里的草料,伸出長舌頭舔著粗大的鼻孔。父親和其他耕地的人都抱著旱煙鍋,拼命地吸著煙,火星忽明忽暗,煙嘴里收不住的口水和吐出的縷縷青煙,似乎在訴說著人世滄桑和歲月悠悠。我們撿的柴堆越來越大,說笑聲幾近消失時,不經(jīng)意間,牛尾巴已甩落了西天的太陽。

  父親當兵復員后帶回來的軍用挎包,便是我小學五年里用的書包。里面裝的最多的時候也就三本書,語文,算數(shù),常識。當然這是不包括有時上課偷看的缺頭少尾的小人書。每次考試下來,就估摸著自己失了幾分,語文好像從來就沒考過第二。課本后面的生字表,我是全班唯一能倒著默寫出來的學生。體育課后,教室后邊值日生從家中抬來的水桶旁,圍得嚴嚴實實,頭擠著頭,力氣小的是喝不上的。那時沒有素質教育的概念,學生“以學為主,兼學別樣,既要學工,學農,學軍,也要批判資產(chǎn)階級”。每學期勞動課就有幾周時間,經(jīng)常組織學生幫生產(chǎn)隊收莊稼,但這似乎并沒有影響我的學習成績。最愁的事是冬天的早晨去學校時,摸不準時間,雖然用心以枝條的刮痕作為標記,可當時咋就不知道天亮前月亮照在院墻上的影子,其實天天都在變。

  有一個鄰居的孩子,比我小兩歲,他的父親是運輸公司的貨車司機,經(jīng)常能從外地捎回來許多好吃的,大家都快羨慕死了。每天上下學路上,我們都擠在他周圍,和他套近乎,這個時候他便會神氣地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洋蔥頭,一層一層地剝,然后比劃著,有選擇的給幾個人分一片,到手后,迫不及待,一口吞下去,甜中有辣,舌根發(fā)麻,淚花滿眼,能幸福好大一陣子。

  過年是最盼望的日子,除了能吃上好的之外,在雪地里跑大半晚上,給長輩們磕頭拜年,還能賺兩口袋核桃棗兒和每人發(fā)給的一毛壓歲錢。

  老家雖然貧瘠,但它是我生命里的博物館,是我少年時代免門票的游樂園。寒暑假里,除了幫父母干活,根據(jù)時令不同,灌黃鼠,掏鳥窩,光著身子在澇壩里耍水,提著鞋在麥茬地里捉螞蚱,都是拿手活。生產(chǎn)隊打碾場邊上的三顆老楊樹,樹干被我和同伴們溜的精光,肚皮上劃出了血道道,抓一把大路邊干細的土,捺在上面,便平安無事了。如今的孩子,從幼兒園到大學,人人都會上網(wǎng),卻幾乎無人能夠上樹了,這是人類進化中的悲哀。

  

  人的責任和義務,隨著年齡和角色的變化不斷有新的內容。參加工作后,父母健在,老家到單位的那條路,又走了幾十年。每到冬天,塵土飛揚,帶著妻兒回到單位,就都變成了“出土文物”。然而那時心底的溫暖,今天的人是怎么也體會不出來的。自行車上除了用我的大棉衣裹著的兒女,還有母親在老家腌制的咸菜和親手烙的饃。

  我沒有享用過上下學讓人接送的待遇。但我每次出門時母親都會站在門前的路口,目送著我離去,盼望著我歸來。從小學到中學,到大學,到參加工作,直到母親去世,我的前半生一直生活在她期待的目光里。

  過了大門對面的水泥路,是我家的承包地。我和妻子將它經(jīng)營成了核桃園,并種了許多種類的蔬菜,年年豐收。自己食用外,以送熟人、親戚朋友為樂。菜地的東北角,父母親就埋在那里。如今墳頭的蒿草在寒風中瑟瑟作響,但這永遠無法湮沒我對老家的記憶。步入知天命之年,恍然間悟透了許多,讀懂了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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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現(xiàn)代文明催生的一系列產(chǎn)物,使人們離老家漸行漸遠。冬季農閑時節(jié),門前柴草垛的向陽處,已少了三三兩兩拉家常,侃大山,曬太陽,做針線活的男男女女。傍晚,村部前燈火通明,廣場舞曲不絕于耳,熱鬧中卻透出了老家別樣的孤獨和寂寞。

  

  城市的浮躁和喧囂,時不時會使人感到身心疲憊。每當這時,我就想到了老家。那里有甘甜的井水,愜意的熱炕,莊稼的芳香和彌漫著泥土青草味的空氣。

  老家是一棵大樹,它把年輪刻在了我的心頭,我把它的每一片葉子珍藏在生命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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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文章配圖為隴東學院美院院長徐建新作品

  徐建新1985年畢業(yè)于西北師范大學美術系油畫專業(yè),1995年至1996年進修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,師從吳冠中、張汀、袁運甫、劉巨德等先生,系甘肅省美術家協(xié)會理事、慶陽市美術家協(xié)會副主席。在創(chuàng)作上,其作品多次入展全國、全省書畫展并獲獎;在教學上,多次獲得省市優(yōu)秀教學成果獎。先后出版有《徐建新素描》《徐建新線描》《徐建新油畫》《徐建新書法》《徐建新人物素描教法》等專著。他的這幅《北國風光》創(chuàng)作于2016年6月,以慶陽華池南梁紅色革命根據(jù)地為創(chuàng)作背景,畫面氣勢磅礴,畫作色彩艷麗、層次清楚、透視感極強,充分展示了雄壯優(yōu)美的黃土高原和山川秀麗的南梁革命根據(jù)地。

編輯:孫雅茹責任編輯:孫雅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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